天地在我意中---丁文父先生中国古代赏石珍藏（中）

发布时间：2017-02-21 14:06:38

民国章鸿钊《石雅》尝言：“石之异者，每产于山之崖水之滨，于夫迥岩绝谷、林藿丛簿之乡其中大不可移置者，嘉逊好道之士，犹且迂道寻幽，摩挲为乐，甚或结庐斯境。昕夕唔对，以增思寄意，其余乃疏山割涧，袖一片而归，置之几案笔砚之间，又不啻神游于山水窟中也。盖石性高洁而貌奇古，虽弃诸无人之地而不以易其操者，古士大夫往往怀慕标而延赏钟爱之若此。”

正如前文所指的，宋代文人的心态实际上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。“但当对石饮，万事付等闲”（苏轼《次韵刘京兆》）“坚脆殊行俱是幻，要当尽付空花观”（刘少才《灵璧石》）就是这种变化的反应。尽管明人时有山岳情节，面临赏石可以发挥充分的想象，有诸如“一峰则太华千寻，一勺则江湖万里”（文震亨《长物志》）。但是，赏石深刻的“底蕴”或者是说“意味”自明代还是淡化了。

李日华《紫桃轩又啜》:“今人每得一石，不论何品，辄标以平泉之名，宠以襄阳之拜，则甚顽然如绌如砺如嵁如躄之物而置之斋头，用以夸客，我不知所赏竟在何处也”，就是对这种现象的讥讽。清代以来，这种现象愈演愈烈，唐宋时代的底蕴或“意味”甚至屡屡遭到讽刺。李渔《闲情偶寄》“幽斋磊石，原非得已，不能置身岩下，与木石居，故以一卷代山，一勺代水，所谓无聊之极思也”，唐宋人以为石寄托到他那里已经被认为是无所寄托的表现。这样一种变化自然是受到晚明以来社会心态和风尚的影响，特别是日益发达的商品经济的影响，其结果就是使得赏石更加注重可赏、可玩，成为闲情逸致的玩物，成为位高财富的象征，因此争奇斗艳，夸大竞靡遂畅行于赏石世界。遗憾的是，在欣赏取向的变化过程中，赏石渐渐失去了他的意境，它已经不仅脱离了“山岳”，甚至脱离了“岩石”，借助底座成为一件孤立的“观赏物”，成为具有一般形式的“美”。

人尝言：弦外之音、诗外之意、形外之象、画外之境是中国古代艺术的魅力所在，那么此刻的赏石，魅力又在何呢？

赏石的“意味”“意境”比之观赏性、装饰性对于清人来说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。比如说，赏石的孔洞大多蜕变成“孔”，孔比较直观、外在，比之内在的“洞”，更具有观赏性和装饰性。然而，“孔”不是可居的。清代所绘的各种罗汉图中，孔洞实在无法居留而是罗汉大都移居洞外，清代人浮夸的心态，也使得他们无暇顾及赏石形象是否可以传达深刻的内涵。

如同画家转而求题诗，赏石家也退而求品题。尽管品题之风开创于唐代的李德裕，宣和艮山岳石峰也均有品题。但与唐宋时代不同，清代大有“品题不存石将焉附”的感觉。曹雪芹《红楼梦》借贾政之口说：“偌大景致，若干亭榭，无字标题，也觉得甚是寥落无趣，任有花柳山，水也不断不能生色。”园林如此，赏石也是如此。阮元《石画记序》亦云：各石虽有造化之巧，若无品题，犹未凿破混沌。他们无非都是希望借助“品题”这样一种通俗浅显的表达方式来“凿破混沌”并取代内在“意味”的探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