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林广记连载（二）

          
2015年11月，山东德州办了一次石展，这次石展以戈壁石为主。
那几天的雾很大，我独自一人乘高铁前往。一个半小时，我到了德州。
在石展上，看到不少新疆和内蒙的朋友。不时打打招呼，相互问候。在一位不认识的新疆石友的摊位上，我看到了一块白色风凌石山峰。拿起来细看。可惜，切底了。



我转身准备离开。摊主叫住我，说是生意不好，最好能照顾一下生意。我也坦诚相告，这石头是有些看点，山形石质都好，只是切底了。否则，我肯定买下。
摊主还在坚持。我们俩一个诚心要卖，一个并不真心想买。我之所以纠结，就是因为这是一块切底石。这时，一位我认识的新疆石友转过来，开始帮着摊主说话。
朋友的作用是很大的。一桩本来希望不大的买卖，竟然在半推半就中成交了。
我最早看到的切底石种，是九龙壁。十几年前，在石家庄石展上，我看到一块切底的绿色九龙壁山峰。当时同样纠结，因为切底。但那山峰山形好，石质好，又是满山碧绿，我没有抵御住诱惑，把这山带回了家。



后来，到新疆去，看到一些切底的戈壁石山峰。近几年，看到灵璧石也有切底山峰了。
山峰石能不能切底，多年前就有争论。而且不光是国内，日本也有类似的争论。当然，这里也有个前提，就是只切底部，上面的部分不能动。对这个问题，我认为，不要当成一元一次方程来解，只有一个根一个解，非此即彼。而要作为高次方程来解，有几个根几个解，都对。
从理论上讲，是不能切的。否则有悖于观赏石的定义。从经济价值说，切了一刀，肯定影响价格。但从观赏价值上看，影响不是很大。与有些石种人造山峰相比，切底山峰上部不允许人为动手改变形状，这一部分是天然的，是一种局部合理。切底后，底部平整，使石型稳定，有利于观赏。
另外，凡是切底的山峰，峰头一般都有些看点，否则，谁也不愿花钱费力去切这一刀。把相对精彩的部分剥离下来，可以集中看点，增强观赏性。
天然平底的精美山峰，是每位赏石者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。但其数量少之又少，可遇不可求。更何况，是在观赏石资源日渐匮乏的今天。所以，可以退而求其次，寻觅鉴赏相对精彩的切底山峰，也能聊解相思之苦。

所以，精美的山峰最好不切。但是，该切就切。

印象前后姚

          
早年间，读过英国哲学家休谟的著作《印象论》。书中提出一个观点，即印象具有停止的特性。阐述时大致是说，在灯光下看到纸是白色的，关灯后看不到纸了，但在印象中纸依然是白色的。
近二十年前，到灵璧乡下淘石。在前姚后姚两个村子，几次淘到好石后，就形成印象，这里能买到好石头。只要没定下目标，一下乡就会习惯性地往这里跑。
这是两个相邻的自然村。下了大路，从进村的路旁开始，就出现堆放的石头。村子里，大多数人家都经营石头。家家门外是石头，院子里是石头，屋内也是石头。去得多了，很多人都成了朋友。进了庄子，一路吆喝着进东家，串西家，打个招呼，互相问候。熟一些的，开个玩笑，甚至无伤大雅的骂骂浅层次的大烩。新收的花生装一小筐给你吃，新拔的萝卜洗一个叫你尝。然后挑石捡石，讨价还价。每次到这里，既是淘石又像是去串亲戚。这两个村子的人都很好，至今我还能记住有些人的名字，刘军、吴强、胖子张素政等等。
当时在这里能淘到好石头是有道理的。这两个村子的多数人都不挖石头，只是去到四里八乡去收石头来卖。实际上这里是一个石头的集散地。另外，这里的石头还是经过他们挑选过一遍的。那几年，在前姚后姚淘到不少很有看点的石头。仅人物石就可以用成群结队来说，其他还有许多景观石、动物石。遗憾的是，这些石头至今大都束之高阁，雪藏库中。无奈，只好找几块随手能拿到的石头，拍出照片请大家欣赏。
看那只唐老鸭，是否有几分神似。那几个人物石，各有特点。特别是那个侧面坐姿的人物，鼻子都长出来了。鼻子不得了。古人称某个行当的创始人为鼻祖。古人认为，凡人怀胎，鼻先受形。所以，最早的始祖是鼻祖。
后来，我的注意力转向了戈壁石，就不再到这里来了。

石林广记三十

          
十年前，阿拉善左旗办了一个石展，我独自去了。看石展，去市场，到石农家里。转了两天，收获不大。那天晚上，当地一个朋友请我吃饭。除了东道主夫妇，还请了两位朋友作陪。那两位我也认识，在各地石展上经常遇到。

石友相聚，自然三句话不离开石头。几杯酒下肚，大家的谈锋更健。聊到兴奋处，作陪的一个朋友拿出一个盒子给我看。这位朋友，在当地石商中是个老炮儿，颇有几分名气。

盒子打开，里面以红绸布铺地，卧着两块十厘米左右的石头。品种是火山岩，是两个人物头像。很具象，也很生动，明显能看出一个是男人，一个是女人。

在一片赞扬声中，老炮儿很得意。说他为这对石头命名为金童玉女，恰巧当地有个很有地位的人找了个小老婆，要大办一下，他准备作为贺礼送上。

他的话声没落地，我直接就说，不合适。请客的朋友在下面拉了我一下，我没理会，还是坦言相告。石头是一对好石头，但女人像神采飞扬、活力四射，男人却显得龙钟、沧桑。如果我命名，叫做老夫少妻更为准确。在一般情况下，这对比较精彩的石头送给朋友观赏，是很好的礼物。但在特定的时间段送给特定的人，就显得不合时宜。

一时冷场。我却觉得轻松。我一直认为，人与人之间，包括石友之间，要讲真话，实话实说。这样不累，也对别人负责。如果说一句假话，再用十句都难以圆回来，这样太累，也有愧于心。特别是对朋友，交往中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，坦诚相待，直言相告。

过了一段时间，这金童玉女或老夫少妻的事情我已经忘了。阿拉善左旗的一位朋友打电话说，那对人物石的礼物被退了回来，其中还闹了一些不愉快。因为，那位大婚者也是一个赏石高手。

过去经常讲，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。所以，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因地制宜，因时制宜，因人制宜。

那对老夫少妻石现在不知在何处，上两方我的藏石做插图吧。

石林广记三十

          
两千多年前，古人就说，服之不衷，身之灾也。意思大致是说穿着和身份礼仪不相符合的衣服，会招致灾祸。现在看来，不合时宜的着装，不一定招致灾祸，但起码带来不便。

2007年初冬，徐州奇石文化城办了个石展。周五下午下班后，我来到石展上转悠。因为当天有个正式的活动，我穿的很工整，西装革履，打着领带，外罩一件高档的短风衣。

在一个摊位上，我看到一块哈密彩玉石。石形没看相，没什么变化，但色彩丰富而鲜艳，真是一块补天遗石。张口问价，对方回答。我一听报价就认为高的不靠谱。因为我几乎每年都到哈密去淘石，这个石种的价格很清楚。他漫天要价，我也没就地还钱，直接就离开了。

第二天周六，是我法定的打乒乓球的日子。上午我换了行头，一身运动服，外面套一件破旧的棉大衣。之所以这样，一个是打球出汗，累了还要到处乱坐。第二个是我们一群烟枪凑到一起，球场里乌烟瘴气，你就是穿个龙袍去，也会熏得乌七八糟。

另外我还有穿烂衣服的习惯。进工厂后，我做了八年炼钢的炉前工。冬天一身帆布工作服，裤腿上被钢水烫出筛子眼一般的洞。外面套一件粗布的防寒服棉大衣，腰里扎着一根电线。其他的炉前工兄弟还是讲究的，下班后洗完澡，换上所谓的“喝茶”的漂亮衣服，骑上自行车，摇响一串铃声呼啸而去回市区了。次日早上上班，再换上又脏又破的工作服，他们把这个程序叫化妆。我每天不化妆，下班后只需把炼钢帽摘下放在车间，径直就回宿舍或回家了。厂里的人永远看到的都是我穿一身工作服的形象。有一年春节，我穿一件呢大衣上街，一位同班组的工友迎面走来竟没认出来，我们擦肩而过。

打球到了下午，我又想起那块彩玉。穿着那身打球的衣服，来到石展上。还好，那块彩玉还在。一问价，报价竟比昨天低了三分之二，经过讨价还价，以比较符合我心理价位的价钱买下了这块石头。

事后我在想，我真不是故意的，真不是为了买个石头去换行头，从我的专业羽毛球打不动改打乒乓球后，十年来只要不外出，每周六我都会换了行头去打球。这次买石头，是机缘巧合。

但这也说明，在特定的地点和环境，最好配套相适宜的行头。就像早年间我们出国，不仅在正式场合，就是去旅游景点，依然要穿西装，系领带。外国人只要在这些地方看到一群这套行头的人，就会说是中国人。现在想想，真是觉得不合时宜，让人笑话，影响国人形象。

石林广记三十一


          
人活着，顺其自然是一种境界。寻石赏石，如果能做到得失随缘，人就会高远许多，开阔许多。任何时候，任何事情都勉强不得。
2006年冬。一天早上，大雾。城市被雾淹没了，高大的建筑物若隐若现。
中午，太阳出来了。雾渐褪去，只是像薄纱般在城市森林中缠绕。
前一天与黄宏伟先生约定，今天去灵璧乡下淘石，现在雾这么大，去还是不去？犹豫良久，还是抗拒不了石头的诱惑，决定冒雾前往。当时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，有一次世界乒乓球赛。文化大革命封闭多年，中国队能不能去参加，谁也拿不准。一份请示放在毛主席桌上，他老人家如椽大笔一挥：我队应去！
到了目的地村子，照例是走家串户，也寻了几方值得观赏的石头。只是心里不定，不时抬头看天。到了下午4点左右，感觉到雾气又渐大了起来，便赶紧收场，上车返回。
离开乡间小道，驶上大路，雾越来越浓重。一团团硕大的雾团在路的上方翻滚，无情地压向地面。浓稠的雾粘合了天和地，车外的一切都看不见了。远处的村舍消失了，路边的树木隐身了。当时也想不走了，找个地方住下来，待明天天气好转再返回。但既不知身处何地，又看不到从哪里可以拐下路。
万般无奈，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。开着大灯，亮着双闪，拉响警笛，打开警灯，把车上能发出亮光闹出动静的家伙都用上了。但是，平时那么刺眼的光亮在浓雾中却显得如此微弱。黄先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，努力去寻找灯光下路边的若隐若现的牙石，告诉驾驶员到路边的距离。车子沿着路边缓缓向回家的方向蠕动。坐在车上，我不禁后悔。明知有雾，非要强行下乡，自找这么大的麻烦。
好在我的驾驶员魏东，是一位非常专业的司机。他人品好，忠厚又不失机灵。当时他三十多岁，精力充沛反应快。从十几岁当兵开车，到地方后又给我开车多年，车技一流。最后苍天庇佑，总算是有惊无险。夜半时分我们才捱到了家。
这场雾，是我活了几十年遇到最大的一场雾，印象深刻。这场雾也郑重地给我上了一课：任何时候、任何事情都不能强求，不能勉强，要顺其自然。

自此，凡遇到大雾，我绝不敢开车出长途。次年三月十八号，石家庄石展开展。早晨我坐车出门，看见有雾。来到高速公路入口处，入口没封闭。但我看着越来越浓重的雾，一阵犹豫，最后决定打道回府。2015年德州石展又是几天大雾，我依然没敢开车前往，而是乘高铁往返。

石林广记三十二

胡抱石，本名胡倔强， 四川成都新都区人， 2010年从区级部门提前退休，帮工4年。2014年10月，认识了水映枝、青城山人等老师和朋友，发现奇石还有那么多的美妙，有的还可以让人内心颤动，于是第一次去了乐山犍为，第一次去了泸州何家坝，惊喜于那么多的石农石铺，第一次搬回一车的长江石。从此真正成了一名奇石爱好者，退休生活常常在石头、羽毛球、酒牌中显得十分繁忙，当然，爱人家人的陪伴理解支持很重要哈。

玩石中，有快乐、有辛劳、有踌躇，石友同知。但是我还是为自己能够在认石、知石、赏石上进步而欣慰；还是为自己能够得到三几十个自己喜欢的奇石而满足；我们在坚持和进步中。我有这样几句玩石心得，望与师友商榷，莫笑：

书宜三翻，石可百读，人得千难；

石需有味，味从心出，出必言志；

耐得孤独，吃得辛劳，不怕窘困。

——抱石

（一）  诗赏“大众美石”

“大众美石”，也就是具象度比较高，容易看懂，受众面非常宽的能够称得上精品的奇石、观赏石。这类奇石易理解、易被大家接受且置摆易，观赏交流方便，是美石的主流。当然，具象程度越高，天机越大，越难出现。

写在后面

葳蕤

我与抱石兄素未谋面，认识也不过两个月？大约如是，说起来很多人不信。其在2016年10月10日开始关注“葳蕤的石空”，有留言6条，我都有留意，觉得其点评甚是中肯。

后在于公的“就石论石交流群”里，他不时会发一些自己的石头，每一张都是制作过的版面，配有诗文，干净素爽，很是养眼，然后偶有交言，算是认识了。抱石兄的收藏时间不算长，但用的工夫不可谓不深，并且思路清晰，分类明确，有如此粉丝，当然要做一期。以前也说过关注“葳蕤的石空”的前五十位粉丝，我会做一期，可是前五十位不说并不全是石友，还有亲友，且石友也没有一位发石头照片给我的，说出去的话成了泼出去的水。这一次终于有此绝佳机会了！

所以，这算是一篇粉丝福利的推送，感谢抱石兄一直的关注与认真的阅读（其实是因为抱石兄的石头）。

只言片语虽然了解不多，但石头让我知道了他更多的“秘密”。

抱石兄赏石，有文心，可以从他给石头配的诗文中看出来；有机心，能够从石画中读出来，他并不拘泥于画面展示什么就是什么；有匠心，他的石头从来都是自己画底座，一挥而就也好，几易其稿也罢，最后确定了交给底座师傅去做。





抱石兄与水映枝（马强）、青城山人（张素荣）等皆好友，我跟他们亦算熟悉，本欲采访后再写，又一想，无非说他，人好石好什么都好，之类之类，你们肯定觉得千篇一律。我最不爱跟人一样，虽然笔力有限写得不出彩，但最起码独一无二。望抱石兄对我以上所写还满意（不满意也没有办法，他也不好意思说）。

抱石兄藏石有个系列，用他自己写的小结图片为证。这次就只发“大众美石”系列，其他系列，以后再发。



〈结束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