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《素园石谱》看传统供石收藏（下）

《素园石谱》四卷，列名的石种或明示共计102种（类），计249幅大小石画，其中凡有图谱的以历朝的名石为主。
如宝晋斋研山，是作为文玩供石的最早命名，被后世视为供石搜玩之始。系南唐李后主之遗物，宋代一度归米芾收藏。宝晋斋是米芾的斋名（另有海岳庵、苍雪堂等室名）。此灵璧石径长尺余，前耸三十六峰皆大如手指，有华盖峰、玉笋、方坛、月岩、天柱、翠峦等名。中凿为砚池，滴水少许可经旬不竭。另有龙湫，遇天欲雨则津润。还有上洞和下洞，两者相通。米芾曾以此石与薛绍彭易得宅院，事后十分怀念，几次索观竟不得见，作诗云：“研山不复见，哦诗徒叹息。唯有玉蟾蜍，向余频泪滴。”后来笔想成图，用焦墨描成一幅《研山图》，并题名曰：“五色水，浮昆仑，潭在顶，出黑云，挂龙怪，烁电痕，下震霆，泽厚坤，极变化，阖道门。”此幅书画合璧的《研山铭》原藏日本有邻博物馆，后被征集回国，2002年12月在北京中贸圣佳艺术品拍卖公司举办的秋季艺术品拍卖会上以2999万元为中国国家博物馆定向收藏。创下了中国古代书画的最高成交记录。此石最早见诸图谱，史载元代陶宗仪《辍耕录》一书。

关于研山的形制，据说便是由南唐李后主所创制的。顾名思义，首先它应有可磨墨的砚池，具有实用价值，但大多备而不用，带有象征性，因为想灵璧、英石之类的坚硬石质只能下墨，并不发墨；其次其造型具有天然峰峦状，以无斧凿痕为贵，而且底部应以自然平整为佳，按明代文震亨《长物志》的说法：“横石以蜡地而峰峦峭拔者为上”；再次是研山一般以小巧见长，大不盈尺，小仅容拳。李后主虽然是亡国之君，却风雅好古，十分留意文玩的收藏，他有一方鉴藏印“建业文房之印”，这也是文房之名第一次见诸印记。所谓“建业文房”，大概指的就是他在金陵宫中蓄藏字画古玩的澄心堂，当时澄心堂纸、李廷珪墨、龙尾砚曾被誉为“南唐三宝”（也有添入“诸葛氏笔”，称作“南唐四宝”者，此即文房四宝的来历）。研山的出现，既是李后主不遗余力于文房雅玩搜求的必然结果，也是魏晋以来（特别是唐代）奇石收藏之风的一种表征。如果说唐代的文人士大夫还主要侧重对庭园中的中型峰石的搜求，而宋代开始注重于对斋室的小型供石的藏玩的话，那么唐宋之间的南唐所出现的研山，恰好是这两种奇石收藏的过渡，一方面它将奇石的身影从庭园已到了案几，另一方又将供石收藏的方向纳入了古董文玩的行列。以后如南宋赵希鹄的《洞天清录》、明代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等，都将供石归类于文房雅玩。南宋龙文渊的《古玉图谱》文房部中共收入79件玉器，其中就有研山；明代屠隆的《考槃余事-文房器具笺》中，共有45种名目，也有研山一项；文震亨的《长物志》中，将研山纳入了可随身携带的“文具（箱）”中必备的器玩。

历史上特别是明清两代，有关研山的记载可谓不绝如缕，这种形制的雅石深受文人学者的洗好，连宋徽宗也在宫中收藏了多方研山，并亲自制作了两方。传统上研山的石质多以灵璧、英石为主，明代鉴赏家高濂在《遵生八笺》卷15中就曾提到：“大率研山之石以灵璧英石为佳，他石纹片粗大绝无小样曲折屼峰森耸者。”到了明代中晚期，因为“二种品甚贵，购之颇艰”（文震亨《长物志》）和天然造型难求等原因，一度盛行以将乐石（《素园石谱》收录了两方将乐石研山图谱）、燕山石、辰砂、石青、石绿等为之，燕山石为北京西山所产黑石，状同英石，褶皱深密，但石质松脆，市肆上常见以此冒充英石；也有将新石（如肇庆石）斧凿修琢后，加以做旧，“摩弄莹滑”，以售其奸。更有人将旧砖雕镂凿刻成“宝晋斋研山”状，用芡实浸水煮成黑色，“持以愚人，每得重价”（高濂《遵生八笺》卷15）。由此亦可见研山在当时的不凡身价。
《素园石谱》中著录了数方研山，有的是著名文人雅士所藏，除了米芾所藏的研山外，有一方叫“小岱岳”的研山，元代书画家赵孟頫曾有诗咏曰：“峰峦无数生陂陀，千岩万壑来几上，中有绝涧横天河……旁有小研天所造，仰受笔墨如圆荷。”并有向主人张秋泉真人攘夺之意：“我欲为君书道德，但愿此石不用鹅，巧偷豪夺古来有，问君此意当如何？”而作者林有麟也有两方研山不同凡响。一方“峰峦起伏、岩壑晦明”的玉恩堂研山，高可径寸，广不盈握，黑白相间，玲珑窈窕，变化多端。系其祖父林正荫（字世悦，号南滨，曾任南京太仆寺卿）得之元代藏书家张雨的遗爱石。玉恩堂，系林有麟其父林景旸（字绍熙，号弘斋，官至翰林院庶吉士，礼科给事中，太常寺少卿）之堂室名，题额为明代书法家莫如忠。唐代宰相藏书家李泌的“端居室”玉印（系斋轩印的鼻祖）曾为林景旸所获，并建同名室以珍藏之。另一方“青莲舫研山”，“广狭高卑，仅足盈握，出入怀袖者是也”，而峰峦起伏，洞壑曲深，并有钓址平台陂陀沙屿，深得作者赏石，并称江浙一带藏石名家中也汉奸能与之相匹敌者。皮尤“敝帚自珍”之慨。清代的文人学士亦留下了不少有关研山的诗作，其茕茕大者如曹寅的《研山歌》称一方友人所赠灵璧研山“按图绝似小岱岳，背腹浑厚无峰棱。胡桃纹深卧沙远，中函圭窦通空灵。雨晨微润浅苍色，犀椎试扣生铜声。晏然股脚秒跌坐，画师奇淡愁天成。”高凤翰“拾得山溪奇石制为研山喜而作诗”云：“袖笼拾归人不见，拂之拭之开生面。手斫古柏制作床，翡翠屏山伴小研。”

《素园石谱》卷一 张秋泉真人藏 小岱岳研山

《素园石谱》卷一 苍雪堂研山

与研山形制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笔架（又称笔格）。明代文震亨就曾指出（《长物志》卷7）：“笔格虽为古制，然即用研山，如灵璧、英石、峰峦起伏，不露斧凿者为之，此式可废。”这是因为研山本身的形制如峰峦状，非常适合搁笔，可谓一物两用；而传统笔格也多以山峦状为主。笔格也有利用天然奇石造型不事雕琢者，如《素园石谱》卷2名为“钻云螭虎”者，便是元代书画家赵孟頫玩赏的笔架，明代文人高濂在《燕闲清赏笺》中也提到，他有“一石蟠曲状龙，不假斧凿，亦奇物也，可以架笔三矢。”屠隆在《考槃余事-文房器具笺》则总结天然造型的石质笔架大体可分为两种，“有峰峦起伏者，有蟠曲如龙者，以不假斧凿为妙。”

清 灵璧石研山 （康生旧藏）

清 灵璧石研山

本文转自 供石观